2022年11月份,23岁的程艺发现自己被偷拍了。
她是长三角地区一家医院的护士。在上厕所的途中,她看到隔间下方有人将手机伸了过来。程艺知道到自己的私处被拍到了,于是立马起身,用力敲击隔壁的门板。
对方迟迟不开门。她将免提打开,直接报了警。与此隔间的门打开。程艺看到了一位裹着灰色羽绒服的男性。她直接上前抓住了偷拍者的手臂,但对方直接挣脱开来,冲进了男厕所。
伴随着升起的怨气,程艺什么都做不了,只能堵在男厕所门口,等着警察来。大约20分钟后,几位警察来到现场,她和偷拍者一起来到不远处的警局。
那段时间,程艺时常陷入噩梦中。她说,自己在被拍后,记忆时常会将她拉回曾经的场景里,梦里的龃龉让她久久不能忘记。
与此在另一个场域中,社交媒体的群主正在群内不断发出他的“偷拍”成果,并以此牟利。
记者卧底偷拍群,试图从受害者与偷拍者的角度,还原偷拍这一隐秘之角当中的故事。
隐蔽偷拍者与产业
有志愿者团队将偷拍者的心态分为二类:炫耀,“我能拍到别人不知道的事”;收藏和满足癖好,其中包括女性的身体部位、内裤,甚至性器官。
志愿者团队的李欣曾以“学徒”的身份接近网名为“广哥”的36岁偷拍者。6月13日,广哥告诉李欣,自己会在几天后前往深圳福田站进行“裙底”拍摄,可以带着他一起“学习”偷拍技巧。结果,6月16日晚上,当李欣到达指定地点时,广哥并没有出现。
李欣是在某社交软件群组上认识的广哥。他回忆,身为群主的广哥每天会在群组内更新偷拍视频,并且进群需要收费200元。广哥的有句话让李欣印象很深,“只要我想拍的,没有拍不到的。”口气不仅没有任何羞愧,甚至显得骄傲。
在群内,广哥还衍生出了新的收费产业:广招学徒。在与广哥接触的过程中李欣渐渐了解到整个的产业脉络。先,像广哥这样的偷拍者,被称为“种爷”,他们会手持设备在全国各地进行偷拍活动,主要是以“裙底”这一特定类型为主。
拍摄顺利得手后,分为两条线。一方面,种爷可以将视频上传至网站,进行营利分成。通常的比例为,网站获得40%的收益份额,拍摄者拿60%。由于网站设置大多在境外,不易追踪与定位,此条产业链存在已久。但近年来,另一条路径则更为重要,拍摄者会建立起“私域”场所,比如社交媒体的收费群组,定期更新视频,以此牟利。
为深入调查,记者加入了2个与“偷拍”相关的群组,群内总人数超过万人,群主每天以二三十条的频率更新。该群每隔8小时便会清空内容。
“当天,热乎的视频,大家快来取。”该群群主宣称。
记者看到,这些偷拍视频多是在地铁、超市、车展等场所偷拍女性裙底的短视频。从摄像角度来看,偷拍者多是尾随受害者,在其背后伺机下手。同时还有一些来自酒店、卧室的偷拍视频。记者在调查中发现,偷拍群还会以“性癖”进行分类,将所有影片暂存于网盘,群内成员在支付前只能预览部分画面。
亦有一位反偷拍的志愿者告诉记者,他潜入了不少“偷拍”相关组群,正在收集证据,并适时向相关部门举报。
匪夷所思的是,在这个晦涩的行业里,还存在某种代理机制。偷拍者会将不同的受害者,根据穿着、体态、身份等特征分门别类、明码标价,将其售卖给下级代理商,代理商随后会把视频存入网盘中,以50-100元的价格卖给终端消费者。
2019年,山东济宁公安曾抓到一群犯罪分子,查获微型摄像头300多个,偷拍视频达10万部。以单个摄像头每月获利300元计算,300余个摄像头能为偷拍者带来10万余元月收入。这还只是第一层代理,经过层层代理后,即便按照一部50元的价格,职业偷拍年入百万者并不稀奇。
至于偷拍网站,根据广告服务商Doubleclick的数据显示,某些色情网站浏览量每天在近千万次。偷拍者的疯狂,与网站、平台之间形成了某种完美的产业链闭环。
几百元就能买到的偷拍产品,提供网站搭建社群运营的人,都像一个隐身人,他们的存在总能让这条黑产死灰复燃。
有相关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,偷拍者除了使用普通手机作为偷拍设备之外,还会有部分人购买针孔摄像头,或是改装手机进行偷拍。类似的设备价格并不高,通常不会超过2000元。